宗盐随口扔下的一句话,像一枚隐而不发的炸弹,装在了密闭的洗手间里。
司疆站在原地,发了一阵疯,又突然冷静了下来。
他神经质地弯下腰,双手护住蜡烛火苗。
自言自语:“不能闹,不能闹,蜡烛差点就吹灭了。”
“冷静点,司疆,你乖点。”
他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,眼神又瑟缩地收了回去。
“我现在要干什么,哦,洗完澡了,还得上厕所。”
司疆抱着小红凳,缩回自己的小隔间里。
别扭地蹲下,半边身体撑在凳子上边。
一分钟……两分钟……
司疆想,他上不出来。
为什么上不出来,他应该上厕所的。
“司疆,你不会连排泄功能也没有了吧?”
“原来你还能更加废物。”
“不会睡一觉醒来,你就发现自己失禁了,天啊,别人会怎么看待你。”
“那个女人一定会用看垃圾的眼神看你的。”
司疆低斥,嘴唇颤抖:“闭嘴。”
“我为什么要闭嘴?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吗?”
“司疆,你——”
“闭嘴闭嘴闭嘴闭嘴你给我闭嘴!”
司疆捂着耳朵,闭上眼睛:“司疆,别听他的,那是幻听。医生说过,这些声音是假的,不要去理会它。”
是心理阴影导致的幻觉幻听。
只要无视它,不要去想它,它会自己消失的。
医生这么说过。
耳边那道声音讥讽地笑着,飘忽不定又毫无频率,仿佛是什么邪恶的生灵一直在附近徘徊,等待着占据他灵魂的那一刻。
“司疆,反正你都脏了,不如我们一起去海底吧。”
“司疆……”
司疆抿紧唇,抱着小红凳,远离那片空间,藏到了洗手台下。
正好是脖子上的项圈有拉扯感的距离。
这种拉扯会带来微弱的窒息感,但此时此刻,这种平时会让人不适的窒息,却是司疆最渴望的真实。
对,他现在是被宗盐关了起来。
宗盐给他水,给他凳子,说明他身体里面没有受伤。
他很正常,幻听在骗他。
所以他不会失禁,更不会被幻觉抓走。
司疆把下巴靠在项圈上,逼自己冷静思考。
宗盐才是真实的,所以她说的话应该也是真实的。
什么叫做没有回去的地方了。
宗盐难道看到爸妈的消息了?他们真出事了?
怎么可能,那两个人,平日里最注重的就是自己的利益和人身安全,世界上一半的人死光了,他们都不会出事。
那为什么,宗盐要这么说。
“嘎吱,嘎吱,嘎吱。“
指甲被咬得泛出血色。
司疆眼睛不安地转动,要是那两个人真死了呢?
虽然从小,他们就没怎么关心照顾过他。
但是,他从没有想过不认这对爸妈。
因为对于小时候的他来说,家人,不就是他的全世界吗?
爸妈死了……
爸妈死了,不就没人来救他了吗?
他突然害怕了起来,缩着身体,小心翼翼地看四周。
那这个箱子,还能谁来打开?谁还会来救他?
他会被绑架犯扔到海里去的。
“嘻嘻嘻嘻嘻,是的。”
“你爸妈死了,不要你了,司疆。”
“你会和我一起,永远地待在箱子里,最后沉入海底。”
不要,他不要被关在箱子里。
谁来救救他?
里面真的很黑,又黑,又小。
他躺在里面,慢慢地,慢慢地,都好像要变成箱子里的一具僵硬的尸体。
蜡烛又灭了。
他把自己藏进更深的角落里。
宗盐什么时候来?
要是宗盐把他忘了,不再来了呢?
司疆,你不能等,你要自救。
医生说过的,你已经有了自救的能力。
他从洗手台下面爬出来,双手使劲往前伸,终于碰到了那扇门。
距离够!
司疆心下大喜,摸索着去找门把,很快就碰到了金属,手一摸,果然是门把手。
可以出去了!
他往下一扳,没扳动。
“咔嚓咔嚓。”
无论他往哪个方向使劲,门把手都掰不动。
门被反锁了。
脑海中似乎有一根紧绷已久的弦,忽地一下,断开了。
他出不去了。
他会永远地关在箱子里。
半夜的时候,宗盐被一阵急促的撞击声惊醒。
她下意识拿起身边的剪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