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内很黑,窗帘紧闭,一丝光线都透不进来,她一手搭在额前,怔怔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看。
此刻,在不远处,正有一个人睡在床上。
香柠檬的味道被另一重气味代替,厚重的,浓郁的,苦涩的。
裴泠初以为,她不吃药,今天晚上会睡不着,也抱着不睡觉的念头躺在这里。然而没过几分钟,眼皮开始变得沉重,呼吸悠长。
裴泠初睡着了。
不知过了几时,床上的人忽然翻身下来,光着脚踩在地毯上,慢慢朝沙发的方向走去。
一束光斑忽然搭在清瘦的脚踝上。
——
隔天清晨,裴泠初醒来的时候还有些恍惚,一时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。
从沙发上坐起来后,忍不住抬手按按脖子。
饶是沙发质量再好,也比不上床舒服。
但是令裴泠初意外的是,虽然身体酸痛,但精神却很饱满,难得能在没有药物控制下睡一个好觉,没有往常起来时,身体和精神上的不适。
等她抬眼看向大床时,发现床上没人,被子叠得整齐。
裴泠初:(恍惚中,后知后觉想起来什么事)指尖倏然捏紧被子,她就这么睡了一晚上,还说半夜起来试一下小迟的体温来着!!!
然而某人内心波澜,面上毫无表情,从沙发上下来。
“小迟?”
裴泠初温声喊道,没人搭理,转头似乎听见水流的声音,了然后,眉间微皱,抬脚往浴室的方向走。
不听话,发烧还要洗澡。
等她站到浴室门前,门内清冷的白光扑在脸庞,裴泠初抬手敲门,然而刚碰上,浴室门便随着她的力道打开一条缝,热气瞬间涌出来,空气中云雾缥缈。
“小……”话音一顿。香柠檬的味道扑了满脸,裴泠初站在这里没动,眼眸定定地望着什么,出了神。
白雾中,冷白似雪的肌肤,右肩胛处堂而皇之地映着一轮弯弯蓝色月牙。
月亮,纹身……
裴泠初眼眉闪烁,下意识后退一步,然而视线却像粘在那弯月牙上似的,移不开眼。
心头蓦地窜起一簇火焰,把她的血液烧得沸腾。
或许是下了一整夜雨的原因,清晨的雾气很重,放眼远眺,朦朦胧胧的水汽遮住眼睛。
空气中是清新的,泥土混合植物的芳香,未干的泥土上留下新鲜的脚印。
裴泠初沿着小路走,脚步不徐不疾,然而从浓重的神色中却察觉出一丝不对劲。肌肤被一层潮湿的闷热缠住,水汽锁在身体里出不去,闷得难受,好看的双唇抿紧,忍不住捏起贴在腿上的裤腿晃两晃。
垂头间,瞥见沾满泥土的鞋尖。温润白的高跟鞋粘上泥,就像一颗珍珠滚到泥浆里,脏兮兮的,又透出些随性和洒脱。
出来得太匆忙,没注意,又穿上前天晚上踩过雨的高跟鞋。
这样的早晨很难得。即使空气沉闷得厉害,潮气染湿她的鼻尖,身上穿着不得体的睡衣,脚下搭着不合时宜的高跟鞋,踩着泥泞的地面,却很好地安抚她理不清的心情。
裴泠初身上散发出朦胧柔和的光晕,隔离开浓重的白雾。高跟鞋留下的痕迹连起来成一条直线,未打理的发丝凌乱而又规律地随风扬起,潇洒而优雅,像在走t台。
说不清为什么突然跑出来。
可能因为看到光洁的脊背,在灯下白得发光,弱骨纤形,肩胛骨微微凸起,仿佛在翕动着呼吸,而那道蓝色落影晃眼得厉害。
她好似发现了不为人知的秘密,害怕被当事人发现。
然而心脏怦怦热烈跳动,拥着无法言说的激动。脚步越走越快,唇角平直,眼底却闪着光。
这是她设想过,却不曾做到的事。
清晨的浓雾散去,阳光从一隅缓慢爬上天空,属于夏季的温度理所当然地落到她肩上,烘干微潮的衣襟。
裴泠初推开庄园的大门,指尖被沾湿,她抬起漂亮的眼睛,眉毛依旧沾着水珠,亮莹莹的,将她的冷意磨圆几分。坐落在不远处的别墅,已然亮起温暖的光。
地上的水迹被阳光一照,逐渐干燥,泳池里铺了一层翠绿零碎的树叶,夜晚的暴雨像是树梢的刽子手。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,发出利落清脆的声音。
葱白圆润的手指刚搭上门把手,她忽然低头朝鞋跟望去,额前滑落下一缕发丝,乌发在阳光下泛着金灿灿的光。
水洼尚且可以倒映出她明亮水润的浅色眸子,平和且动容。从房檐落下来的水滴模糊掉脸庞和边缘的界限,早起的鸟儿开始啼声鸣叫,蓦地吹过一阵风,树叶簌簌作响。
不知道什么时候,又是谁,在她鞋跟后贴了软软的防磨贴。
裴泠初轻声换鞋进屋,彼时傅迟刚从厨房里出来,她抬眼望去时,脚步一顿,平静的眼底倏然流露出一丝惊艳。
盯着眼前人,不由得想:小迟很好看,从小好看到大,尤其是那双蓝眼睛,最好看。她是知